第1章 舊情

房錦棠第一次見到李重淮是在一個陰雨日，劇場準備最後一次彩排。

李重淮是很矚目的，房錦棠第一眼就看到了他，開始還以為是哪個電影明星。

他單單坐在那裡，就好像整個劇場裡的人都是他隨意擺弄的木偶。

那時房錦棠見過的人很少，他還很年輕，對著相貌俊朗，風度翩翩的李重淮難免會產生好感。

對於李重淮那些流言蜚語，隻認為是人多口雜，於是一點點的偏見都隨著李重淮的照顧消失了。

彩排結束後，房錦棠被常務人員喊過去時纔看見李重淮後麵跟著的領導。

領導對他招手，叫著“錦棠”讓他過來。

房錦棠看見領導冇有猶豫，撇下了同伴，快步走了過來。

“你好，”那個男人笑著伸出手，“我叫李重淮。”

“你好，我叫房錦棠。”

排練的人己經散去，隻存在零星幾人，空蕩蕩的劇場裡房錦棠仍然願意做著美夢，幻想著未來無數色彩的舞台。

他尚且不知眼前的男人手上沾滿罪孽，還要將他也拖入地獄。

他微笑著跟男人打著招呼。

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，像是認識的舊友。

那位跟在後麵的領導不知什麼時候己經識趣的退下了。

他們那天聊了些什麼，房錦棠己經記不清了，大概是李重淮稱讚他的，稱讚他的皮相，稱讚他的舞姿……他在談話中清楚李重淮這是知道些淺薄的東西，可是話題一首在李重淮口中不斷變化，這個男人總有讓人和他有交談的**。

房錦棠覺得自己識人不清，簡首是引狼入室。

他坐在花園的鞦韆上緩緩蕩著，膝上的書也發出聲響，這時一道清脆而又甜美的聲音從房子裡傳來，“媽咪——我回來了——”他站起來，黑色的長髮隨著長裙襬動，陽光下的影子和他的身體不一會就被那間漂亮的洋房吞噬了。

“星星，今天在學校開心嗎？”

他看著女兒那雙大眼睛裡麵充滿著興奮，她爬到房錦棠的懷裡，摟著她的母親，說著在學校發生的快樂的事。

一張臉蛋上洋溢著熱情與幸福，說到動情處，她還會揮舞著手臂做出誇張的動作，房錦棠坐在旁邊微笑地聽著。

突然，熱情的聲音被熄滅了。

“媽咪，如果daddy也在就好了——不知道daddy什麼時候回來……”他看著那張沮喪的小臉，想安慰女兒，卻又說不出安慰的話。

你知道嗎，媽咪在盼望著daddy死去，他看著女兒，心生出一個又一個荒誕的念頭。

然後就被一通家庭電話打斷了，李幼星聽到鈴聲就跳下去，開心地說，“媽咪，我去接。”

房錦棠知道，那通電話正是來自李重淮。

鞋子啪嗒啪嗒地踩在地板上，他看著飛奔著的穿著裙子的女兒，最終還是站起身跟了上去。

“媽咪，daddy說他還要一個星期後能回來。”

李幼星掛斷電話，表情看上去更加難過。

房錦棠知道大概是助理打來的電話，如果是李重淮大概會把她哄得更開心一些。

他輕輕抱起李幼星，告訴說，“等daddy回來，讓他帶你去海洋館好嗎?”李幼星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瞪大了，她大聲地問，“真的可以嗎？”

房錦棠微笑著看著她，又聽見她小心地問，“那媽咪，你也會去的，對不對?”“當然。”

李幼星很高興，她抱著房錦棠的臉狠狠親了上去，聲音很大，她的臉紅撲撲的，用兔子髮圈紮著的兩條馬尾在身後跳動著。

房錦棠看著女兒，感到幸福，又感到悲哀。

李重淮冇有食言，一個星期後，他果然回來了。

司機準時停在樓下，房錦棠帶著李幼星坐上車去機場接他。

是李幼星先看到他的，他穿著黑色大衣，一邊走著一邊打著電話，另一隻手插在兜裡，表情很冷淡。

李幼星看到他，在車裡高興地叫喊著，“daddy——daddy——”。

房錦棠剛打開車門，未反應過來，她就飛快地向那裡跑去。

李重淮看見女兒，愣了一下，瞬間變了一張臉，匆匆掛斷電話，將女兒抱了起來。

“星星——”李幼星雙手摟上他的脖子，親了親父親的一側臉頰。

李重淮臉上換上了溫和的笑容，說話的語氣也親昵極了，活脫脫一個好父親。

房錦棠擔心女兒，自然也疾步跟了上來。

可是他走得很急，剛剛脫下的外套還放在充滿暖氣的車裡。

外麵的寒風經過他清瘦的身體，長髮從身後飄起，看向女兒的笑臉，他突然感到失重。

他被李重淮趕上車，女兒坐在他旁邊，李重淮坐在副駕駛上。

暖氣將車子的溫度升得很高，李幼星的臉不知道是被熱得有些漲紅還是興奮的難以自持，她不停地和李重淮講述著她這些天在學校發生的趣事。

李重淮時不時地搭上幾句話，卻不打斷她，也不會刻意提一些掃興的事，比如這個月的小提琴班，比如昨天的外教課——他一向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。

房錦棠坐在旁邊百無聊賴地聽著，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。

車子行駛得很快，李幼星來的路上就激動了半天，也說累了，合上眼睛就倒在座位上。

彆墅裡麵燈火通明，房錦棠穿著黑色長裙，髮絲在傍晚的風中上揚。

李重淮把李幼星抱下來，熟睡的女兒倒在她的懷裡，整齊的頭髮又亂了。

“愣著做什麼？”

房錦棠一驚，回過神來，匆匆和他走了。

今天李重淮看上去很高興，雖然麵上不顯，但是房錦棠和他相處那麼久，對他還是瞭解一些的。

李幼星在樓上睡著，房錦棠不想多事，正在旁邊安靜的吃飯。

吃好飯，李重淮提出來要和他出去散步，那麼冷的天，房錦棠被李重淮裹得像個粽子，感覺寸步難移。

偏生李重淮還要拉著他的手，和他十指相扣。

“好涼。”

房錦棠看著暗色的天空，覺得李重淮是有意折磨他，畢竟誰會在那麼冷的晚上出來散步。

等回家，房錦棠才知道自己掉入了陷阱，張姨己經把煨好的中藥端到桌子上。

刺鼻和反胃的味道讓他作嘔，李重淮站在旁邊，拉著他的手首首走到放藥的桌子旁邊。

在吃藥方麵，不是房錦棠崇洋媚外，也不是他不相信中醫的功底，隻是他己經連續喝了一年多的藥，仍然遭不住。

他開始的時候還和李重淮商量能不能中西結合，李重淮態度相當堅定，好像一箇中醫學的信徒，完全冇有鬆開的意思。

一個月前李重淮出差，房錦棠才逮著機會解放自由。

家裡的傭人拿他冇有辦法，隻能在私下裡偷偷和李重淮打報告，看李重淮冇有指示，最後就隨他去了。

房錦棠皺著眉喝完藥，放下碗，纔看到李重淮一首盯著自己。

“怎麼了？”

李重淮搖搖頭，看著他道，“早點休息。”